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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北菜园地一直没有正规的征收手续，施工方强行动工，村民自发前往维权抗议，没想到一年后遇到了麻烦。”济南历城区西梁王庄二村（以下简称梁王二村）的李英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村里的耕地被占用，施工方在无法出示施工证情况下就直接动工，自己的家属潘文兴却因“阻挠施工”而被逮捕。转眼三年过去了，村民的耕地已无法收回，而已经施工的工程项目也成为了“烂尾”工程。

施工方无证施工，项目三年后依旧“烂尾”

据李英世介绍，2017年6月份，济南轨道集团公司承建的济南市新东站交通枢纽工程需占用梁王二村村北菜园地，施工方中国中铁四局集团就开始陆续进场平整土地并开始进行工程施工。因为当时施工方没有公示出具正规的土地征收和工程施工手续，于是村民前往施工现场向施工方要说法，没想到直接引起了冲突。

“当时几个村民代表来到施工工地与施工方沟通，只是希望施工方出示施工许可证，”李英世告诉记者，没想到双方发生肢体冲突，警察赶到后，对坐卧在挖掘机前面的村民做出了行政处罚决定。

“后来，在征地、施工手续没有齐全的情况下，施工方就直接开工了。”李英世说，三年过去了，到现在村民征地补偿款都没有拿到，而且这条路到现在还是条断头路，是个彻底的“烂尾”工程。

6月27日，记者来到位于梁王二村北侧探访。据李英世表示，目前这块耕地已经被修成了道路，按照原本的规划文件，这条东西向的道路被命名为“田园大道”，并与济南东站片区的道路网连接。记者看到，目前道路东西两头均为断头路，道路路基等已施工完毕，道路南侧为济南东站铁路，南侧道路还未施工，有的地方依旧种着蔬菜。周围村民告诉记者，道路的东侧是一家工厂厂房，没有听说有拆迁计划。一年多以来，这条路并没有单位进一步施工。

土地被占用却无征地批复文件，村主任时隔一年后因“阻挠施工”被抓

针对于此次征收集体土地，梁王二村村民委员会给村民提供了一份土地出让的四方协议，但并无土地出让的正规手续及土地批复文件。记者在一份“土地补偿协议书”的文件中看到，协议四方分别为济南轨道集团有限公司、济南市历城区鲍山街道西梁王庄二村民委员会、历城区鲍山街道济南新东站片区建设工程指挥部以及济南历城区济南新东站片区建设工程指挥部。协议规定土地补偿总面积为20.3959公顷，土地补偿费、地上附着物及青苗补偿费补偿总额为6186.7004万元。记者注意到，这份协议的影印本有四方签名，均盖有公章，但没有填写签订的日期。本案代理律师、北京在明律师事务所夏丽丽对记者表示，此次土地征收程序本身就存在问题，后来村民经过政府信息公开调查得知，这一次并没有成功征收西梁王二村的土地，没有给村民发放征地补偿款，也没有给村民交失地社会保险。

李英世告诉记者，在这块耕地动工一年多之后，2018年8月，济南市国土资源局（现为济南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公布补偿安置方案，村主任仇孟柱和全体村民对此有异议书面请求召开听证会，第一次以及第二次听证会均以相关程序不合法而搁置，在事隔3个月之后的12月14日举行的第三次村民听证会上，济南市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人员表示，对这块土地不再征收。

李英世告诉记者，当时村民还咨询了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人员，既然这块地不再征收了，那是不是可以将土地归还给村民，村民还可以继续耕种？对方表示，由于道路已经修好，已无法恢复菜园耕地。

“在14号举行的听证会前两天，村主任仇孟柱就被派出所的人直接从村委带走了，李英世的丈夫潘文兴也被带走，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听证会。”仇孟柱妻子李爱军告诉记者，派出所告诉她，仇孟柱等人被抓是与一年之前参加阻挠道路施工有关，目前在看守所羁押中。

“与施工队有冲突的那天仇孟柱根本没到现场去，而且都过去一年多了，不知道他与这件事情有什么牵连？”李爱军对记者说，她认为仇孟柱是被冤枉的。在“阻工”事件之后，历下区法院及济南市中院均认定，现场不存在施工行为。

村北土地“未批先占”，公诉人强调有“绿色通道”

“庭审的时候，检察院出示了鲁政土字（2018）51号、鲁政土字（2018）64号，鲁政土字（2018）1527号征收文件来证明征收合法，但后来我们要求信息公开，结果发现这些批文跟梁二村没有任何关系。”根据李英世提供的一份山东自然资源厅“政府信息公开申请答复告知书”显示，政土字（2018）51号、鲁政土字（2018）64号，分别是莱西市和高密市的两个地块，不涉及济南市的土地；同时1527号批复也不涉及梁二村的土地。

“村民获得政府信息公开回复后，公诉人纠正了这一说法，又向法庭出示了历城区自然资源局的更正说明文件，“鲁政土字51号、鲁政土字64号应该为鲁政土字A(2018)51号、鲁政土字A(2018)64号，经过我们查询山东省征地信息公开查询系统发现，这两个批复也均与西梁王二村土地没有任何关系。”夏丽丽告诉记者，最终我们查询到鲁政土字（2019）1665号为此土地的批复文件。批复时间却是2019年12月30日，济南市人民政府发布正式征地公告的时间是在2020年1月10日。记者了解到，在仇孟柱被抓后不久，街道办指派村支书代理村主任职务。2019年，代理村主任代表村委和济南市历城区自然资源局、济南市历城区财政局、济南市历城区人力资源和保障局签署了《土地征收补偿安置协议》，协议约定：经有批准权的人民政府批准后90天内交付土地，而这块土地已经于2017年6月份开始就已经动工并修建道路，农民的征地补偿款、失地社会保险也一直没有落实到位。

据李爱军透露，仇孟柱被捕后， 2019年9月左右，代理村长签署了《放弃听证声明》，代表村委直接放弃了听证会的机会。据李英世回忆，老百姓都认为当时没有征地批文、没有施工许可证，法律根本就不允许施工，施工本身就是违法的。但是检察院的公诉人却认为济南新东站项目是进入重点项目绿色通道的，即使没有正式用地手续、没有施工许可证也可以施工。

通过李英世向济南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申请政府信息公开得到的回复为：济南新东站项目进入绿色通道证明文件不存在。

6月30日—7月1日，记者分别就此土地纠纷问题分别向济南自然资源局、轨道交通集团方面了解情况，自然资源局表示一切按照土地批复手续为准，对于个案问题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济南轨道交通集团则表示领导在开会，稍后向记者回复，而西梁王二村代理村主任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截至记者发稿时，各部门均未对记者回复。

律师认为，农用地上施工本身就是违法行为

夏丽丽告诉记者，根据村民向山东省自然资源厅申请政府信息公开回复得知，梁二村村北地块的省政府征地批文是根据自然资源部2019年12月11日《济南市等9市2019年度农用地转用和土地征收方案》批复作出，征地批文时间为2019年12月30日。根据自然资源部批复第三条，要求省政府征地补偿安置不落实的，不得动工用地。这一点是《土地管理法》的一条红线，不能也不应随意突破。济南市轨道集团以及中铁四局施工用地行为发生在省政府批文做出两年半前，当时既没有征地批文、施工手续也没有对农民进行征地补偿安置，无证施工用地行为长期存在。该占地施工行为如果不能获得法律授权或者政府相关职能部门依法授予的行政许可，已经涉嫌违法占地、违法施工。当地村民认为，2017年村北这块土地仍然属于村民集体所有，中铁四局施工占用的土地依然是梁王二村的土地，当村民在寻求公力救济不能或无效的情况下，以要求出示施工许可证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知情权，完全合情合理合法。在得知没有用地批文也没有施工许可证的情况下，村民继续要求出示相关证件，也并没有超出正当维权范围，如果村民的行为对违法施工行为造成损害也属是正当防卫范畴，村民的行为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

北京在名律师事务所刘勇进律师认为，根据政府信息公开申请答复书，农用地上施工本身就是违法行为不受法律保护，这种情况下还将要施工许可证的村民以刑事案件追究法律责任，是匪夷所思的。

津云特约记者 赵克